割梦喂马

又是深夜。

枕旁只有舍友恬静的呼吸、夹杂着轻轻的鼾声;虫儿不知疲倦,它们在黑夜举办一场场盛典,经久不息的鸣声透过窗子传来;偶尔听到阵阵犬吠,狗儿还未入梦,许是陌生的脚步声惊扰了它;向外望去,宿舍楼零星亮着几盏灯,保安大叔坐在校道上,孤独地抽着烟;我知道要不了多久,雄鸡也该昂首高吭,唤醒拂晓的沉默……

我总爱在这样的深夜里,久久不愿睡去,像个疯子一样胡思乱想,任情绪泛滥。我打量过去,我探望未来,却很少考虑现在,于是除了越来越重的黑眼圈和越来越乱的心,我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。

在这么一个特殊的节日——请允许我这么称呼,如果末日真的存在的话,毕竟无数年才能经历这一次,多么难得,正如史铁生所言:“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

关于末日的流言满天飞舞,趁着流言不攻自破之前,趁着还有不算多但也绝不少的人相信,趁着我还毫无困意,不留下些什么,实在是太遗憾了。

相信末日的人是幸福的,因为他们已经在这天到来之前做了许多原先不敢做或不愿做的事情,且在不久的将来,他们会迎接另一种新生,并为之感激上天的馈赠。只是、倘若他们等待已久的末日没有到来,难免有些懊恼,为刷爆了的银行卡、为廉价的狂欢、为纷繁的往事。

不相信末日的人是幸福的,他们依然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着,近看庭前花开花落、远看天外云卷云舒,淡然处之。只是,倘若末日真的到来,他们又难免会为从前虚度的光阴而遗憾,本该激情的人生被自己弄得落魄,本该明媚的人生被自己弄得阴暗,本该充实的人生被自己弄得空虚……可惜啊,再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呢。

岁月不息,光阴来去,何苦想得太多呢,只要不蹉跎就好了呵,人需要有梦想。哦,对,梦想,梦的是前朝,想的是后日。那时我们有梦,关于文学,关于爱情,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碎的声音。

不知怎的,脑海里突然蹦出北岛的这段话,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时,不由得被怔住了,就好像我那尚未拼凑完整的梦已经开始破碎了一样,然后深深叹息,最后才想起问自己我的梦是什么,得不出个答案。

我就是这样,明明没读过什么书,却装作很懂的样子。比如像北岛这样的大诗人,在看到这段话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。再比如莫言,在他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之前,请恕我孤陋寡闻。又比如阿来,在他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之前,原谅我没听过《尘埃落定》……

实际上,我看过的文学作品真的屈指可数,于是我越发发现自己的无知与灵魂的空虚,所以我想我需要多看点书了,长点见识丰富点思想,才不没了我中文系专业的名。

还是继续谈梦想吧,这才是我为北岛那段话折服的缘由。

关于文学。学文科的孩子,多少都有一个作家梦,我也不例外。偶尔也会抓住四下逃逸的灵感,写一些矫情的话,点缀自己的多愁善感,可更多的时候,拿起笔,摊开纸,只是一片茫然。是有几个月没写日记了,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,终将随记忆的洪流沿着时光走失,不留一点痕迹,我能做的仅剩喟叹而已。学院的每天三百字写作计划,开篇后便毫无进展,可能是我真的越来越懒散,许多我建设好的故事框架,就这样慢慢倒塌,只叫我画不出它们最初的样子。这场梦碎了吗?我醒了吗?

关于爱情。曾傻逼一样喜欢过某两个女孩,可惜,我得不到想要的结局。飞蛾扑火,本就没什么值得不值得,它有自己的追求,或绕着灯光不停转疲惫而死,或跳入火焰燃成灰烬,这都是归宿,它们执着。但我知道,执着是好事,但过度执着便成痴,损人不利己。本着这样的心态,我以为轻易跳出了第一个伤心的圈,可又闯入了第二个无奈的周期,这是属于爱情的恶性循环。如今,期待退化成等待,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爱。天会黑然后亮,这场梦碎了吗?我醒了吗?

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。在我的字典里,旅行和旅游是不一样的。我喜欢旅行,不是旅游。旅游是一种低贱的奢侈,花大把的钞票跟着团走,随着导游,排着日期。旅行则是身心的放空,一个人,一个行囊,一个地方,一个想走就走的心,便足够。我想去富士山看樱花,我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,我想去呼伦贝尔大草原看奔跑的牛羊无边的绿浪,我想去拉萨当一回朝圣者,我想去洛阳看怒放的牡丹,我想去凤凰看古镇风情……我想到达的地方很多,到达的却很少。曾经我也钟情大海,可真正来到了海边,却没有想象中的悸动。这场梦碎了吗?我醒了吗?我不知道,十年后,再回首这些梦,是否尽数碎裂开来,没有碰到影子。倘若真那般,我便终于成为了自己并不想成为的人,只能拥抱更深的落寞。

昔有呓人,卖梦为生。今我割梦,以梦喂马。

天知道,这篇文章一点没有我想要的样子,因为按着键盘的手指总不愿随着我的设想跳动,可又在没有结局时想要戛然而止。文章尚且如此,可见,为自己的人生打一份底稿是多么重要呵。人生有真正的目的吗,人生有真正的结局吗,人生有真正的是非吗?或许,人生的意义,更在于路上,这一路走来,撒下了怎样的因,又收获了怎样的果,是否幸福快乐,是否体味过喜怒哀乐,是否能让自己会心一笑,仅此而已。

少年,你的梦还在吗,还是尽数喂给了马,被咀嚼,被吞咽,被排泄?

我听见舍友在床铺翻滚的声音,我听见虫鸣渐渐稀疏,我知道犬吠早已停息,我望见宿舍楼一片黑暗,保安大叔也回到了他的小停,我听见了远方隐约的鸡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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